作为拜访者,姜望开口:“不知宋皇是此间客,还是此间主人?”

    子先生笑了:“姜君何有此问啊?”

    “若是此间主人,避而不见,恐非待客之道。”姜望按膝而抬眸:“若亦为此间客,子先生何故厚此薄彼?奉他于贵室,放我于野台!”

    子先生本想说些“年轻人何故如此心切”之类的话,但这些话说出来实在无趣。并不尊重斩碎燕春回的剑,徒然显得老朽。

    什么时候玉山子怀也到了倚老卖老的这一步?

    “姜君开门见山,我岂敢空耗良时?”

    他伸手一引,做了个请茶的姿势。

    但请来的并不是两盏热茶,而是两人身下的暗褐色的树台褪去颜色,变成了半透明的样子——

    于是可以看到,树台之下,仿佛流动着玉液琼浆的空间里,盘坐着一位冕服皆备的帝王!

    此君双眸微闭,呼吸静止,唯有漫长的心跳,很久才发生一次,显示他还活着。

    自此居高临下而观之……像是一尊帝王琥珀!

    不仅姜望在树台上有些意外,观河台上通过乾天镜照见于此者,也不免相顾失色——

    此君生得肤白面阔,眉细而长,望而见仁,赫然便是宋皇赵弘意!

    乾天镜通常情况下,是不被允许观照书山的。

    中央帝国虽然霸道,书山自有尊严。

    但今天姜望追寻着神侠的踪迹,带着对宋皇的疑问,走上书山之巅……若是发生了点儿什么,还真不能说得清。

    是以乾天镜光随他而走,一直能照他身周十步之地。

    如此,当姜望从书山脚下一路走上来的时候,那等候在山道两侧的大儒们,就不免有几分向天下展现显学底蕴的意义。

    只是姜望平静地路过了,观众也平静地经历。

    “有未知身份的强者袭击商丘辰氏,宋皇在与之交手的过程里,受了重伤,险竭寿数……”

    子先生慢慢道:“不得不来书山疗养,以文气滋养之,树台生机为用,譬如怀胎。此刻五识皆迷,是察觉不了外界事的。”

    “竟有这么巧吗?”洪君琰在观河台上冷笑。

    魏玄彻则是一脸担心:“宋皇这……还能好吗?”

    赵弘意状态如何,对魏国的影响可太大了!

    姜望独自在树台,与当代儒家圣者对坐。

    这处传承古老的圣地,从上古时代一直辉煌到今天,底蕴之丰,世难有匹。

    仅护山大阵,就在当世最强之列。子先生坐在这里,不惧任何挑战,连澹台文殊都不能把他怎样。

    只身坐在这里,仿佛看到万古时光在眼前奔流,很难不自觉渺小。

    “有人说宋皇就是神侠;涂惟俭涂相说辰氏之厄乃平等国手笔,正是神侠出手与宋皇交战;您现在又说,那是未知身份的强者……”

    姜望摇了摇头,看着他道:“我可真是糊涂了!”

    “宋虽尊儒,涂惟俭有护国之心,爱君之切,言论不足以采信。其余尔尔,不值一提!没有确凿证据,仅有一面之词,可不就是身份未知吗?”子先生笑笑:“难道我也要像某个急于摆脱不利局势的人一样,随便指个身份给他?”

    他的眸光轻轻一抬,便看到了观河台上,对着那尊雪原的皇帝:“既然上了桌,下了注,是欠了运气也好,缺了实力也好,甘或不甘,输了就得认——及时下场,或还不失体面。输红了眼睛,是要倾家荡产的。你说呢?”

    洪君琰却也笑:“朕推牌九的,你打马吊的。是一回事吗,你就开始指点?”

    “朕台上台下一力担待,社稷之垢,好歹都是自己受着。子先生赔了一个施柏舟怎么说?赔了一个左丘吾又怎么说?”

    “你们这些儒生,道理总是懂很多,做起来全不是那么一回事。镇河真君主持黄河大会,你让舞弊的主谋藏起来,这件事情怎么收尾?”

    “以为赵弘意坐在那里装昏迷,就能解决问题了?”

    他摇了摇头:“你是在制造问题!”

    子先生也云淡风轻:“在装死装昏迷这个领域,无人比阁下更权威。宋皇确实是重伤来此,阁下自也看得到真假。书山没什么好遮掩,若真有什么神侠之事,也不会包庇。”

    “黄河之会宋国舞弊事,宋皇与人魔合作事,以及神侠之嫌疑……我都需要跟宋皇聊聊。”

    姜望不管他们怎么吵,只提自己的问:“不知他何时能醒?”

    洪君琰嗤声道:“说了怀胎,怕是奔着十个月去!”

    子先生面无表情:“三年。”

    “怀了个石头!”洪君琰脱口而出。

    子先生只看着姜望:“姜君对我有怀疑吗?”

    “不免生疑!”姜望相当坦荡:“但书山的名誉,儒家的荣耀,我相信子先生和儒宗诸位先生,远比我珍惜。”

    子先生笑了笑:“所以?”

    “还能如何呢?”姜望叹了口气:“宋皇又无恶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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