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卑职乐亭游击韩林,拜见都堂。”

    袁崇焕的行营大帐当中,刚进门的韩林就推金山倒玉柱地拜了下去,向高坐着的袁崇焕大声禀告“奉都堂钧旨,职率乐亭营计千五之数前来,已在大阵东北二里下营扎驻。”

    袁崇焕的官职全称为:“钦命出镇行边督师蓟辽天津登莱等处军务、太子太保、兵部尚书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。”

    因此对于他的称呼可以有很多,既可以称呼其为“督师”,也可以称其为“太保”,因为他还挂着兵部尚书的头衔,所以称呼“本兵”也对。

    不过在称呼这件事上,韩林可以算是处心积虑了,督师这个显得太过于正式,而其他两个又显得有些疏远,因此韩林选了半天,还是觉得“都堂”这个称呼最为合适。

    大概在帐外等了两刻钟的时间,处理完诸事的袁崇焕才将韩林召入帐中,不过周文郁并不在他的召见范围内。

    与韩林“相谈甚欢”的周文郁见显得有些意犹未尽。

    虽然头衔挂了个游击,但其实他是个赞画,属于文官的序列,在辽东时也只有兵备道孙元化等寥寥数人谈得来,他是个话痨,和他同级几乎都是武夫,好不容易来了个弃文从武的韩林,才拉着他一直絮絮叨叨。

    周文郁对着韩林耸了耸肩膀,然后就离开了帅帐前面。

    韩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,方入帐中。

    此时的大帐内,就只剩下了他和袁崇焕两个人。

    在一边行了拜礼以后,韩林也一边偷眼去瞧,这个让他一直胆战心惊的神人。

    袁崇焕脸颊狭长,面容清冷。身材十分瘦小,甚至填不满一张椅子,之前韩林见过的毛文龙,估计能装袁崇焕两个半。

    然而就是这样瘦小的人,却将身材魁梧的毛文龙斩于军前。

    由此可见,文武之别宛若云泥天壤。

    袁崇焕的脚下,堆着一堆残破的箭枝,结合周文郁方才所说的话,想必这应该是刚刚从甲胄上拔下来的。

    在心中幻想着袁崇焕被射成刺猬的模样,韩林在心中没由来得一阵好笑。

    这也多亏了袁崇焕身上穿着的是整个大明最好的甲胄,如果是换了其他人,恐怕早就没了。

    哪里还能安稳地坐在上面听他的禀告。

    不过在心中暗笑的韩林马上也就笑不出来了,因为袁崇焕已经对着他问道:“本督怎么记得你乐亭营合计有两千二百余抵京师,我不是叫你悉数带来,为何只一千五?”

    韩林没想到,袁崇焕与他第一次见面的第一句话,不是褒奖也不是斥责,而是嫌弃他带的人少。

    虽然袁崇焕的脸上看不出喜怒,但越是这样,韩林就越不敢怠慢。

    为了防止袁崇焕降罪,韩林赶忙解释道:“回都堂,卑职确实想将卒伍皆尽带来,不过先前通惠河一战,鞑贼攻势十分凶猛,我部折损颇多,此其一也;如今鞑子虽然遇挫稍退,但犹在侧虎视狼盼,寻机撕咬,故卑职分人留守,此二也。在得知都堂之令,属下带疲军争分夺秒,片刻不敢停歇。”

    对于韩林的话,袁崇焕未置可否,反而将话题一转,继续问道:“先前你在三屯营击奴,听说颇有斩获?”

    韩林心里一愣,刚刚还在说通惠河,现在又跳到了百里之外的三屯营去了,这袁都督的话题实在是逃脱。

    “回都堂的话,三屯营那里实属侥幸,若非是都堂派了曹游击过来,卑职便是前面赢了,后续也扛不住。”

    曹文诏到达的时候,三屯营的仗其实已经打完,多尔衮都开始撤军了,这件事大家心里跟明镜一样,但韩林还是将曹文诏拉了进来,将战功分润了他一份,反正塘报当中也是这么写的。

    袁崇焕仍然没有接韩林说的话,仍然在连珠似的发问:“原三屯营总兵朱国彦是怎么死的?”

    韩林听到这话以后,心中顿时一紧,但马上就面不改色地答道:“朱国彦自知无法约束卒伍,鞑贼到时候恐将失城陷地,罔负朝堂期许,愧对皇恩天泽,因此在将总兵印信交给卑职以后,其人就携老妻自经而死。”

    不管对方是谁韩林都不可能承认朱国彦是他给逼死的,这是犯了大忌讳的事,要不然,他恐怕要与朱国彦泉下相见了。

    袁崇焕这次没有跳过话题,反而向前探了探身,盯着韩林的眼睛道:“果真?”

    韩林抬起头,让自己的目光与袁崇焕的目光与袁崇焕的目光连接在一起,镇定地缓缓开口道:“此事千真万确,卑职到时,总兵府家奴肆意抢掠钱财,朱国彦连家奴都无法约束,更勿论卒伍,乃是卑职亲眼所见。”

    韩林也不知道袁崇焕会不会相信,但这番说辞,他已经在心中圆了很久很久,反正除了金士麟以外,没有人跟他一同进入总兵府,

    良久,袁崇焕才将将目光收了回来:“死得这般轻巧,倒是便宜了他。”

    韩林也随之沉默了下来,他知道袁崇焕如此说,是因为朱国彦是害死赵率教的罪魁祸首之一,如果他不死,袁崇焕也不会放过他。
本章未完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》》

章节目录

铁蹄哀明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,书林文学只为原作者山月怎知心事的小说进行宣传。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山月怎知心事并收藏铁蹄哀明最新章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