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林谷西南八十里,津源县城。

    知县沈砚站在城头上,看着远处蔓延而来的军阵,心头阵阵发紧。

    津源县不是什么兵家要地,更算不上大城。全城周长不过十里,城墙最高处才两丈,城垛上的砖石大多残缺不堪,城里人口满打满算也才三万余户,有不少还是近两年才陆续返家的农户;田亩统共不过十二万亩,半数以上是他上任后才从荒地里开垦出来的。

    往年每到汛期,穿城而过的西河就会漫上岸,淹了沿岸的良田,粮价跟着飞涨,百姓们拖家带口往南逃,最多时一城只剩半数人口。

    他还记得三年前刚到津源时,城门旁的荒草长到半人高。

    街面上的铺子十家有八家关着门,偶尔遇见的百姓,脸上也满是菜色,见了他这新来的知县,眼神里没半分期待,只当他是个来个混日子的官。

    那时候他夜里睡不着,拿着前任留下的账本翻,看着“田荒四十里,民逃五千户”的记录,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。

    后来他跑遍了全县的河道,花了一年才摸清了情况,算出了筑堤和挖水渠的帐。

    可帐是算清楚了,没银子啊。

    直到听说清平县伯的消息……

    他揣着两个冷馒头,走了八十里路去铁林谷,没想到县伯这么痛快就答应借银子。

    这两年,逃出去的百姓很多,陆陆续续回来的也不少。

    先是住在城边的张老汉,带着儿子回来种起了当年被淹的三亩地;接着是在南方做劳工的李屠户,攒了点银子,回来还打算开肉铺。

    到今年开春,城里的铺子一半开了张,连西河边上都新盖了几十间土房。

    他原想着,用这些银子雇人干活,百姓也能有个收入。

    可没想到,西梁军来了。

    城墙上,站满了乡勇和衙役。

    大部分人手中拿着枣木棍削的木矛,矛尖连铁皮都没包。少数人握着生锈了的长刀。所有人的脸色都煞白煞白的,好几个人都在抖,可没人笑话他们。

    谁看了城外的情形能不抖啊?

    沈砚清楚,这些人根本算不上正儿八经的兵。

    乡勇是开春时为了防野猪凑起来的,平时也就跟着猎户学过两招扎刺。

    衙役们更别提,除了催粮、调解邻里纠纷,连像样的操练都没有。

    对付一般的山匪毛贼,靠着人多或许还能凑合用。

    可面对装备齐整的西梁军,这两百三十人,简直就是送命。

    “老爷,您快下去避避吧!”

    身后的衙役班头王顺凑过来,手里举着个用门板改的破盾牌。

    他往前凑了两步,把沈砚挡在身后,“您是一县之主,站在垛口这儿太扎眼!万一被流矢扫到,咱们津源县就真没主心骨了!您下去躲躲,这儿有我们盯着!”

    沈砚没有动,他回头扫了眼城墙上的人。

    左边几个年纪大的乡勇,正偷偷往垛口下面缩,有个老头手按在胸口,大口喘着气。右边的衙役们围成一小团,眼神里全是恐慌。
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气:“我下去了,你们怎么办?”

    王顺愣了愣,张了张嘴,没有回答。

    他知道,知县老爷在,大家心里还揣着点指望。

    要是知县老爷真的躲下去了,这城墙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。

    “可您站在这儿太危险了!万一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有万一。”

    沈砚打断他,伸手从旁边抄起一根木矛,掂了掂重量。

    矛杆轻飘飘的,根本扎不透甲。

    他举着矛喊道:“我是津源县的知县,守土护民是我的本分。你们要是怕了,现在就从城墙后面下去,我绝不怪你们。”

    这话一出口,城墙上静了下来。

    “大人!下面……下面来了个人!”西侧垛口的乡勇指着城外喊道。

    沈砚回过头,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。

    二里外的西梁军阵前,一名披甲将官正纵马而来,身后跟着两个举着盾牌的亲兵。

    不过片刻功夫,那马就停在了城外,离城墙不过四五十步远。

    “城上谁是主事的?”将官勒住马缰,喊道。

    沈砚扶着垛口,朗声道:“本官沈砚,津源县知县。阁下又是西梁军中何人?”

    “你管我是谁!”那将官拔出腰间的佩刀,刀尖指向城头,“你既是知县,就该懂审时度势。乖乖开城门投降,把粮仓里的夏粮全交出来,再让城里的工匠跟我们走,我便饶这满城百姓不死。否则,等我大军破城,鸡犬不留!”

    “好一个鸡犬不留!”

    沈砚冷笑一声,“西梁军原是汉人子弟,如今竟干起这围城劫粮的勾当?西梁王意图叛国谋反,你们便跟着助纣为虐,不怕落个千古骂名吗?”

    “你少在这里妖言惑众!”

    将官脸色一沉,拍着马鞍怒喝道,“谁跟你说西梁王要反?分明是你们那镇北王私通外敌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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