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进府门,沈佑就匆匆迎了过来,压低声音道:“方才有位自称来自燕王府的侍卫,说师大人以窝藏刺客的名义,带走了府中所有人。他想请郡主帮忙解困。我假意应下,将他打发走了。”

    姜阳早就想过会有这种可能,见怪不怪,淡然道:“做得好。顺便带易晏去密室吧,我有事问他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“落灯花来过府中吗?”

    “没有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好……找个信得过的人去公主府,要父亲母亲近来万事小心。”

    “是。”

    上清苑的密室,姜阳只在园子初建成时来过一遭,觉得渗人,就封起来了。

    如今再来,还是觉得渗人。

    前面有府卫带路,火把只能照亮周围的一小块地方。望着前后都黝黑曲折的甬道,姜阳默默搂紧了怀里的长剑。

    ——她怕黑,从小就怕,怕到夜里睡觉都要点着灯,即便身边有人也不行。

    好在甬道并不长,没一会儿就到了尽头。府卫推开正对的石门,后退几步,将路让了出来。

    为保证足够安全,整间密室皆由青石作壁,沉重阴冷,寒气扑面而来。姜阳在门口停了一下,嘱咐道:“在外面等我。”

    府卫应下,待姜阳入内,将石门关了起来。

    巨响之后,是死一般的寂静,静到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。

    姜阳站在原地,适应了一会儿,才侧头,看向墙边的青年。

    他仍穿着那日夜里的墨色长袍,未绾发冠,如瀑长发顺着低垂的头颅倾泻而下,露出后颈一小截雪白的皮肤,隐约可见其下微凸的脊骨。

    约莫四指宽的粗重铁镣锁在他细瘦的腕上,将他半吊着跪于地面,宽大的衣袖翻卷滑落,堆叠在肩头,双臂青筋因受力而鼓起,蜿蜒着隐入衣底。

    四下里一片昏暗,仅有的光线将他的身形投在墙壁上,描出单薄模糊的剪影。

    姜阳在他对面坐下,抱着剑静静看他,直到药效退去,他从昏睡中醒转。

    铁链被扯动,发出清脆的声响,姜阳收起思绪,不动声色地坐直了身子。

    对面的人身形微晃,双手无助地空握,发现没有依仗后,费力地将头抬起,朝她看来。

    二人目光相交,青年苍白面容上对自身处境的茫然一点点褪去,眼神变得空洞而疲惫。

    过了好久,那片空洞里,才渐渐生出了释然的笑意。

    “……看来,是我赌输了。”

    姜阳盯着他的眼睛,舔了舔发干的唇,问他:“……失望吗?”

    “意料之中。”

    “所以,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……那又为何要以身犯险呢?”

    对方轻叹一口气,反问她:“我为何要以身犯险,郡主不是已经知道了么?”

    “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。”

    “我不能说。我说,就是认罪。”

    “事到如今,你认不认罪,还重要么?”

    “不重要,但是不能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姜阳将怀里的剑平放在腿上,一手压着剑鞘,一手拔开,而后起身,拎着那把剑上前,问他:“听凤箫那位从未露过面的盟主,是不是你?”

    “不是。”

    “那这是什么?”

    “故友遗物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你早就想好了退路,是不是?”

    “没有,”对方有气无力地仰着头看她,喘息逐渐粗重,“没有退路,我从来就没想过,还要准备退路。”

    “那你有想过,一直这般嘴硬,你可能会死吗?”

    “郡主不必吓我,我知道我一定会死……不只是我,这世上的每个人,都一定会死。”

    姜阳摇头:“可你原本能死得舒服些。你知道的,我不想折磨你,我不忍心看你痛苦。”

    “当真么?”

    “当真。”

    看她神色认真,青年短促轻笑,眼尾因仰脖太久有些充血,泛起了浅淡的红:“无妨,痛苦于我,不过是常态……郡主不必对我留情,抽筋扒皮,凌迟炮烙,尽管来就是。我会尽力活着的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姜阳握紧手中的剑柄,无奈叹息:“……你非要逼我吗?”

    “不,若是可以,我比谁都想事事随你的意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那便不提听凤箫,我只问你,你究竟是谁,你是不是……也不会告诉我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为何?只要你一日不坦白与听凤箫的关系,我便一日不会杀你……我只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,也不可以吗?”

    “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?”

    “我想听你亲口说,想听你明明白白,清清楚楚地告诉我,而不是用这些模棱两可,真假不辨的托辞应付我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对方叹气,沉默着低下头去,良久才重新开口,声音闷闷的:“……那我,怕是要让郡主失望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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