着淡淡的麦香。“这是最后的圣体,”他把圣体饼递给我,眼神里带着决绝,指尖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,“该由你来完成这场弥撒,我的孩子。”

    芬恩用芦苇篮子里的泥炭块,在阁楼中央垒起新的圣坛。这次的环形比在山楂树丛前的更小,却更结实,每个泥炭块都被他用掌心的血擦过,暗红的血痕在黑褐色的泥炭上蔓延,像在进行一场隐秘的献祭。他的动作很认真,眉头皱着,仿佛在完成一件无比神圣的使命,血珠从指尖滴落,砸在泥炭上,发出几乎听不见的“嗒”声。艾格尼丝用烧焦的《圣经》纸页点燃泥炭,火苗“腾”地蹿起来,带着松木与血混合的气息,在阁楼里弥漫开来,把每个人的脸都映得忽明忽暗。

    康纳站在阁楼门口放哨,步枪靠在门框上,枪托上的十字在火光里闪着光。他一动不动,像尊石像,只有偶尔转动的眼珠显示他还醒着,耳朵警惕地捕捉着外面的任何动静——巡逻兵的脚步声、狗吠声、风吹过巷弄的呜咽声,任何一点异常都逃不过他的耳朵。

    汤米和几个孩子跪在圣坛前,他们的眼睛里映着火焰,像藏着无数颗小太阳。最小的那个才五岁,叫利亚姆,是玛格丽特家媳妇的小儿子,此刻正用胖乎乎的小手,笨拙地在胸前画着十字,嘴里念念有词,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,却都被那份认真打动。莫琳奶奶用颤抖的手打开陶罐,把最后一点圣油倒在圣爵残片上,油面立刻浮起一层细碎的光,像撒了把星尘,在火光中微微晃动。

    我举起圣爵残片,残片里的圣油与血在火光中摇晃,像一片小小的红海。“主啊,你曾在荆棘中显现……”我的声音穿透阁楼的木板,穿透基尔肯尼的夜空,穿透所有压迫与苦难,“你看,你的信徒从未屈服,你的殿堂从未倒塌。”

    芬恩突然站起来,走到圣坛前,解开掌心的绷带。他的血滴落在泥炭块上,晕开一朵小小的红花,他却挺直脊背,用盖尔语念起祷词——那是他从莫琳奶奶那里学的,带着孩童特有的清澈,却比任何洪亮的声讨都更有力量。他的声音不大,却异常清晰,每个音节都像一颗钉子,钉在阁楼的空气里,钉在每个人的心上。

    阁楼外传来英军巡逻的脚步声,军靴踩在石板路上的“哐当”声越来越近,却在靠近面包店时,突然停了下来。我们听见汤米的母亲在楼下用英语和英军说话,声音里带着刻意装出来的怯懦,每个词都拖得长长的,却巧妙地把他们引向了相反的方向。“哦,先生们,你们是在找那些……呃,可疑的人吗?我刚才好像在东边的巷子里看见过,手里还提着篮子呢……”

    祷词念到最后一段时,奥康纳尔神父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,血从他嘴角溢出,滴在草堆上,像开出了一朵朵暗红色的花。他却笑着看向圣坛上的泥炭火,眼神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平静:“你看,泥炭火就算被浇灭,也能从灰烬里重新燃起……”他的声音越来越低,却像一把钥匙,打开了某种沉重的枷锁。

    弥撒结束时,天快亮了。东方的天空泛起一层淡淡的鱼肚白,透过阁楼的天窗照进来,落在每个人的脸上。我把圣爵残片交给芬恩,让他藏在芦苇编的篮子最底层,那里垫着厚厚的面包屑,既能防震,又能遮住金属的气息。“这是你的责任了。”我按住他的肩膀,掌心的温度透过他的粗布衬衫传过去,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皮肤下的心跳,有力而坚定,“记住,圣爵的碎片越多,信仰的光芒就越亮。”

    离开基尔肯尼时,汤米往我怀里塞了个刚烤好的面包,面包里藏着块山楂木十字架,是那个扎小辫子的小女孩刻的。“神父,这面包里加了石楠花的籽。”他的眼睛里闪着光,像盛着星星,“莫琳奶奶说,等到来年春天,我们走过的地方,都会长出石楠花。”

    我回头望了眼面包店的阁楼,那里的泥炭火还在燃烧,烟从阁楼的缝隙里钻出来,在基尔肯尼的晨雾中化作一道细细的线,像在天空中画了个十字。远处的沼泽又升起了雾,绿色的,带着泥炭的腥甜,却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澈,仿佛能洗去所有的污秽与伤痛。

    芬恩抱着芦苇篮子走在我前面,篮子里的泥炭块随着他的步伐轻轻碰撞,发出细碎的声响,像在念诵着永不终结的祷词。我知道,我们的圣坛还会被摧毁,我们的祷词还会被打断,但只要还有人用掌心的血浇灌泥炭,还有人用烧焦的纸页点燃火焰,爱尔兰的信仰就会像石楠花一样,在灰烬中绽放,在荆棘中结果,永远不会凋零。

    前方的路上,晨霜正在融化,露出底下湿润的泥土,黑黢黢的,像母亲敞开的胸膛那样的滋润。我们知道,我闷第家园永远敞开着,等我们归去。

    hai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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