鼎晖的人走了,带走了那份充满诱惑却也冰冷的投资协议,厂房里似乎又恢复了往常的温度,但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点说不清的紧绷。

    王嫂是藏不住话的,一边麻利地包着糖,一边扯着大嗓门发表感想:“走了好!瞧那眼镜张嘚瑟的样儿,好像咱离了他们就活不了似的!还控股?对赌?俺听着就跟卖身契差不多!”

    马婶比较沉稳,往铜锅里加着料,慢悠悠地说:“人家有人家的规矩,咱有咱的活法。北北没答应,是对的。这糖坊是咱的根,根扎在别人地里,还能由得咱自己长吗?”

    李姐小声附和:“嗯……还是现在这样,心里踏实。”

    赵北北听着她们的话,心里那点因拒绝而泛起的微小波澜,渐渐平复。但冷静下来,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又浮了上来。拒绝是爽快了,可下一步呢?靠自己这样一步步摸索,真的能应对越来越激烈的竞争,把品牌做大做强吗?鼎晖描绘的那个快速扩张的蓝图,说完全不动心,是假的。

    这种迷茫,在晚上独自对账时,变得尤为清晰。她看着报表上那些虽然增长、但远达不到资本期望的数字,轻轻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门口传来轻微的响动。赵北北抬起头,看到顾淮南不知何时站在那里,身形挺拔,像是夜色中一棵沉默的雪松。他很少主动来她这间小办公室。

    “顾先生?”赵北北有些意外,连忙站起身。

    顾淮南走进来,目光扫过她桌上摊开的报表和旁边那份被搁置的、鼎晖留下的精美计划书概要。“还在想白天的事?”他问,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。

    赵北北没有否认,苦笑了一下:“拒绝的时候是挺痛快的。可静下来想想,他们说的也不是全没道理……靠自己,是不是太慢了?”她难得地流露出了一丝不确定。

    顾淮南没有立刻回答。他走到窗边,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厂房里零星未熄的灯火。半晌,他才开口,声音平稳如常:“资本的逻辑是效率和回报最大化。它的确能让你快速扩张,但也会让你偏离最初的轨道,甚至迷失。”

    他转过身,黑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,定定地看向赵北北:“你想做的,是另一个‘福顺昌’,还是一个真正有魂的‘赵氏糖坊’?”

    一句话,像道闪电,劈开了赵北北心头的迷雾。

    是啊,“福顺昌”是很大,很稳,但它也只是个卖糖的老牌子。而她的“赵氏糖坊”,从爷爷的笔记,到马婶的手艺,再到王嫂李姐她们倾注的感情,以及那些手写卡片传递的温度……这些东西,是资本用钱堆不出来的,甚至可能在追求效率的过程中被率先舍弃。

    她要的不是简单的规模复制,而是让这份独特的手艺和情感,在新时代里焕发生机。

    “我明白了,顾先生。”赵北北的眼神重新变得清亮而坚定,之前的迷茫一扫而空,“我要做的,是品牌,是能传下去的东西,不是赚一笔就走的快钱。慢一点没关系,但每一步,都得踩在咱自己的节奏上。”

    她看向顾淮南,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和决心:“我不会再纠结了。就算前路难走,我也认了。”

    顾淮南看着她。此刻的赵北北,脸上带着一种抛却浮华、认清本心后的澄澈和力量,比谈成一笔大生意时更加耀眼。他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,那里面惯有的冷静审视似乎融化了少许,一种更深沉、更纯粹的情绪缓缓流淌出来。

    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、发自内心的欣赏。不仅仅是对她商业决策的认可,更是对她这个人、对她所坚守的那份“笨拙”却珍贵的初心的看重。

    他没有说话,只是微微颔首。但那双眼睛传达的信息,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。

    赵北北被他看得有些脸热,心跳莫名漏了一拍,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。

    恰在这时,王嫂的大嗓门由远及近:“北北!账算完没?俺熬了夜宵,红豆汤圆,快来吃一口,热乎着呢!”

    这声音打破了办公室里微妙的气氛。

    赵北北赶紧应了一声:“来了!”再抬头时,顾淮南已经恢复了平日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,仿佛刚才那深邃的注视只是她的错觉。

    “先去吃点东西。”他语气淡然,说完便转身先一步离开了办公室。

    赵北北看着他的背影,摸了摸还有些发烫的脸颊,心里却像是被那碗还没喝到的红豆汤圆熨帖过一样,暖烘烘,甜丝丝的。

    她拿起笔,在报表的空白处,用力写下了四个字:守住初心。

    然后,脚步轻快地朝散发着食物香气和姐妹们欢声笑语的休息区走去。前路依旧充满挑战,但她的心,从未如此刻这般坚定和明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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